文曼

萨摩再次见到皇帝，是在御苑里，没有宫殿里的那种威严肃穆，多了一份轻松与自在。

皇上斜倚在小几旁，手里把玩着一个白玉板指，看着跪在面前的萨摩。

“你倒是自在，听狱卒说， 你这几日吃的都是城里雅客小居给送的饭菜，李郅倒是真心疼你。”

萨摩想了想，抬起头，盘腿坐在了地上。“这自在也是陛下赏的，草民知道，陛下定是也交代过狱卒好生照看于我的。”

“放肆！”一旁的德公公见他如此无礼，立刻喝止，“皇上面前怎可如此无礼，萨摩公子……”

还未待他说完，皇上摆了摆手，“无妨，这又不是在大殿里，不用拘着礼。来，将这盘果子赏给他。”

见德公公又退到一旁，萨摩对皇上一抱拳，“谢皇上赏。”

“可知今日朕是因何事寻你？”放下板指，皇上捻起一旁的葡萄。

转了转眼珠，萨摩了然。“可是因伽蓝之事？皇上怀疑我的身份？”

“不错，朕的确是疑心你的身份，始终认为你与伽蓝皇室有关系。你可知是为什么？”皇上有些嫌弃地把葡萄丢至一旁，“把这个撤了，太麻烦了。”

萨摩吃着手里的果子，有些无所谓。“的确是挺让人好奇的，愿闻其详。”

将手拭干净，皇帝走到萨摩的面前，捏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。“你很像朕以前的一位故人，特别是你们的眉眼，简直是一模一样。”

萨摩睁着眼状似无辜地问道，“不知陛下的那位故人，是哪位贵人？”

“贵人？”皇帝听到这个称呼，冷笑不已，“她可不是贵人，她是我的讨命人！”

听到这句话，萨摩顿了顿，放下了手里的果子，正正经经的跪在了皇帝的面前。“陛下，草民不胜惶恐。”

“惶恐？你有什么可惶恐？”皇帝立起身低眼看着他，“莫不是说，你真与那人有什么关系？”

跪伏的萨摩咬了咬牙，重新又换上了那副没心没肺的笑脸，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皇帝，“草民觉得，不论是什么样的原因，既然让皇上想起了不好的回忆，那必然是草民的过错。” 

眯眼看了他半晌，皇帝最终还是坐了回去，指了指一旁的椅子。“坐吧，别总跪着。”

那天，最后萨摩是吃饱喝足了之后，再回的天牢。牢卒们都稀奇不已，在这天牢里干了这么些年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坐牢坐得如此舒适之人，而且这人还是皇帝和大理寺卿都交代了要好好照顾的人。他们是真不明白，既然是需要好好照顾的人，干嘛还把人关在天牢里呢？

“萨摩公子，今日的饭菜可还满意？”牢头谄媚地在他面前讨好卖乖，不论这个叫萨摩多罗的到底是什么人，至少能让皇上和大理寺卿都护着的人，那就一定是位贵人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，定是没错。

剔着牙，萨摩心满意足的躺在草垛上，想了想，便向牢头勾了勾手指。

“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们了，我是很满意的，就是有一件事想劳烦你向上面问问。”萨摩挠了挠后颈，“这都已经进来好几日了，一直未曾沐浴，这身上委实是难受，劳您给问问，什么时候能让我洗一回？”

这……倒是一个新鲜事……这进天牢里来的人，向来都是生进死出的，从来都没人在意过洗不洗澡……他们也浑忘了这位爷是与别的犯人不同……

“这是我们的疏忽！公子您稍待，我这就去问问，然后给您备下汤水沐浴。稍待！稍待！”

牢头着急忙慌的去上级那里问，上级也有些为难的挠头。这天牢里的犯人要洗澡，还是破天荒头一遭。虽说是个不同于一般的犯人，但好歹也是占了一个犯人的名号，不好明目张胆的给他特例。思来想去，他还是给牢头指了一个法子。

“你去找间厢房，备好沐浴的东西，别让旁人知晓，否则牢里的其他犯人知道了，都闹起来，你也压不住。”

明白了上级的意思，牢头也不敢经旁人的手，自己亲自备好了所需的一切，引着萨摩去了牢卒们住的那排厢房最角落的房间。

“公子，这里条件简陋，不比外面，但足够干净，就请公子将就一些了。”

萨摩点点头，将怀里上次李郅来探望时他，留下的碎银子拿了几块给牢头。“有劳大哥辛苦，能帮我这个忙已经是万分感谢了。”

见萨摩如此知人情世故，牢头觉得自己辛苦一次也值得。“公子慢用，公子慢用。”

退出房间，牢头原本想守在门口，但想着以自己的身份，若是守在此处，反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。遂，还是退到了厢房的外围守着。

只是非常不凑巧……李郅在这个时候来了。

他听闻前日皇帝召见了萨摩，怕萨摩会有什么麻烦，今日得了空，便立马来了天牢，想要确认一下萨摩的安全。没成想进了牢房后，却见是空无一人，四下寻了牢卒来问，旁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，皆是不知萨摩的去向。

至此李郅更是心焦，就怕萨摩是哪句话触怒了皇帝，被拉去秘密处死。四下寻了许久，终是在一处厢房的外间见到了鬼头鬼脑的牢头！

见他如此鬼祟行径，李郅只觉得自己的一切最糟的设想都成了真，心下一片冰凉，头脑轰地发热，双眼亦是发红不已。捏紧手里的佩剑，李郅极力忍住自己杀人的念头，仔细地在四周查探，想趁着最后一点机会把人救出去，就算是被皇上责罚也好，砍头也罢！这一切都不能让萨摩一个人来承受！

牢卒的厢房本就地处偏僻，这样的地势愈加让李郅相信萨摩是要遭到毒手，好在牢头守在最外间，李郅可以在里面细细搜寻。一间一间的寻过去，越靠近后面的厢房，扑腾的水声愈加明显，李郅的怒火瞬间又升了一茬。这群家伙，居然用最折磨人的水刑！！简直恶毒！！

一脚踢开房门，李郅抽刀就闯了进去。“你们都给我住手！”